冬天是盛装出行的孤独。
“北方的冬天才叫盛装出行!”
我把这句话发到朋友圈的时候,Z马上发消息告诉我,岳阳的冬天最多算光不溜秋。
我气得拿手机的手都捏不稳,就差怒斥钢铁直女不懂浪漫。但仔细想想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岳阳的冬天要下雪不下雪要暖气没暖气,每走到诗情画意的南湖旁,已经只剩我浓墨重彩的忧郁和一群光秃秃的树干在冷风中狂魔乱舞。
Z更惨,这个误打误撞考到南方的东北老妹刚开始对气温还在零上的南方的冬天不屑一顾,后来在奶茶店差点抱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北方的冬天是物理伤害,穿点装备还能挡住,南方的冬天就是魔法伤害,风都往袖子里钻。”
彼时一米七五的北方老妹靠在我肩上,一边假意委屈一边晃悠我给她点的烧仙草,我作为岳阳本地人氏,不由得开始反思是不是这个女人把我压得身高只剩一米五五。
这是冬天我喝的第一杯奶茶,但不是Z的。早在入冬前一个月她就蹦哒着跟我说这个冬天一定要找个对象当行走的人型暖手宝,后来没到两周她就在空间开开心心地官宣,我问她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得手了,她神秘地眨眼,说对方是她早就看上的本院小帅哥。
Z多好,你把她剖开来,里边和外边一样的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我有时在食堂看到她和高高瘦瘦的男孩一起站在柜台前,她一只手被男孩的大手包在手心,另一只手去提阿姨递过来的食盒,咯咯笑着像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我发消息轰炸她,说我酸得要命,她不停给我发可爱表情包。我被这个狡猾朋友的土味情话迷花了眼,迷迷糊糊地想起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她还没这么喜欢笑。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冬天,刚入学的新生总是对大学生活不适应。有的人把孤独藏起来,撑起笑脸去合群去争取,有的人把孤独表现得表里如一, 比如那时候的Z。
我和Z认识的原因很简单,我们都是那场排练中落单的人,高挑的女孩挺直腰板独自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像只疲惫但不甘示弱的灰扑扑的小天鹅,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那个曾经胖乎乎的、被同学们落下了所以只能孤零零走在回家路上的自己。
鬼使神差的,我坐在了她身旁,一坐就不知年月。
听说小企鹅们要紧紧挨在一起才能过冬。
Z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谈恋爱那晚拿着手机给我唱“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失恋那晚我安慰她说:“幸好爱情是徐志摩走得静悄悄,不带走一片云彩,要是走得也像龙卷风,你现在就啥都没了。”
那个男孩觉得她太要强,他想要和一个女孩谈恋爱,但那个女孩却只爱她的工作和学习。
我这次不是捏不住手机了,是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我知道Z付出了多少,她克服孤独克服恐惧,努力走进社交圈,鼓起勇气和所有熟悉的陌生的人拉近距离建立友谊,让自己变成正常的、乃至于优秀的女孩子。可是变得合群之后迎来的并非都是好事,值得不值得往往只有自己才能评断。
Z不说话,只是一边笑一边啃泡芙,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一滴一滴把泡芙里的奶油都冲散。我抱住她,去握她的手。
“有时候就算你不会笑,就算你不优秀,也会有人喜欢你。”
尽管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句话,但我还是讲给Z听。没有人知道冬天会在什么时候离开,但心存春天终将到来的希望总是好的。
那晚我们去南湖边上散步,寒风直往我和Z的脖子里钻,幸而牵着的手还是暖和的。借着路灯的光芒,我看到一株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草自水泥雕砌的湖边扶栏中间钻出,在灰白的底色绽出一点绿油油的生机。Z也看到了,女孩的眼底倒映出湖面的幽寂,也晕染上了大片光芒。
前行的路从来没有人可以一生相伴,灵魂很美,但没有多少人会耐心到愿意窥探你的灵魂。
世界放了一场盛大绚烂的烟花,无数雪花纷纷而落,雪没有下在南方或北方,而是下在了我心里。冬天的风呼啸而来,又被Z的肩膀挡住,掠过我脸庞——像春燕的尾羽。
“你看你看,是不是春天快来了?”Z指着那株小草语气雀跃,估计我不拦她,她能把人家拔了带回寝室供着。
“春天总是要来的。”
我悠悠地迈开步子,不同以往,这次有人同行。